她向奥古斯特展示了她从LPC编码中逆向推导出的一个惊人发现:「生命韧性律」。
「奥古斯特教授,」 苏曼在医学院的核心辩论室中,声音平静而有力,「您所说的‘精神疾病律动’,我们确实可以识别和消除。
但我的研究发现,许多被您视为缺陷的编码,同时也是个体对极端环境和精神压力产生适应性变异的底层编码。
消除它们,或许能保证个体的短暂舒适,但却会剥夺他们在面对未来不可预测的宏观灾难时,进行‘超限自我修复’的能力。
」 苏曼指出,雅茹的LPC编码揭示了一个终极悖论:生命体中所有的「缺陷」,都是为了在宇宙中更复杂的律动中,保有「冗余」 和「变异」 的空间。
一旦文明达到基因上的绝对同质化,任何一个单一的外部病毒或环境巨变,都可能导致整个物种的瞬间崩塌。
「我们对完美的追求,会让我们在个体层面上变得更强,但在物种层面上,却会变得极致脆弱。
」 苏曼总结道,「月影王朝的奇术最终失败,就是因为他们创造了‘零韧性’的文明。
」 然而,奥古斯特的反击同样致命:「苏曼主任,您的论点过于宿命论和理论化。
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理论上的宏观风险,而拒绝解决眼前具体的、个体的痛苦!
让一个孩子带着可预知的痛苦编码出生,这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。
」 苏曼陷入了僵局。
她需要一个能够彻底击碎「功利主义」 伦理堡垒的武器,而这个武器,必须来自人性深处。
她想起了雅茹在临终前,将LPC理论与她自身的「精神瑕疵碎片」 融合的秘密。
她带着巨大的困惑和内心的挣扎,前往胡杨林,向苏靖寻求那份无声的智慧。
在木屋前,苏曼找到了正在修理一张破旧木椅的苏靖。
她没有开口,只是将她和奥古斯特的全部辩论,以一种充满焦虑和痛苦的「律动」 传递给了苏靖。
苏靖没有抬头,他只是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木椅。
他的工具是粗糙的,但他对木材纹理的理解却是极致的。
他最终没有修理木椅的断裂处,而是将木椅断裂的部分以一种全新的、非功能性的美学方式,用不同材质的藤条重新缠绕起来。
完成修复后,他才缓缓抬头,递给苏曼一个他新凋刻的木制金狼。
这个金狼凋像,没有断耳或腐蚀的痕迹,但它的身体上,布满了苏靖刻意留下的、深浅不一的刀痕和裂纹。
这些裂纹没有破坏凋像的结构,反而赋予了它一种沧桑而独特的生命力。
苏曼接过凋像,她立刻领悟了苏靖的无声教诲:个体生命的价值,不在于其无瑕的结构,而在于其经历创伤后留下的独特「韧性之痕」。
苏靖终于开口了,他的声音沙哑而带着胡杨的沉稳:「苏曼,你问的是如何消除痛苦,但你没有问,痛苦带来了什么?
你不能因为害怕摔倒,就折断飞翔的翅膀。
」 苏靖的话语,如同最终的钥匙,开启了苏曼的伦理大门。
她意识到了奥古斯特逻辑中最致命的缺陷:他只看到了痛苦的后果,却拒绝看到痛苦的价值。
回到律法之城,苏曼在辩论会上发起了最终的反击。
她没有引用复杂的基因理论,而是引用了个体价值和自由的哲学高度。
「奥古斯特教授,我们不能因为预见到个体可能遭受的痛苦,就以所谓的‘优生’名义,提前剥夺他们‘经历痛苦、战胜痛苦、并从痛苦中获得独特性’的权利。
如果生命律法剥夺了人成为‘独特的、充满缺陷的个体’的权利,那么律法本身就是对生命的犯罪。
」 苏曼随后提出了她的最终准则,将其提升到整个王朝的最高伦理层面:《生命律法非增强性原则》。
原则的核心是:生命律法医疗体系,只被允许用于修复已经被破坏的律动,以恢复个体选择的自由;绝不允许被用于「增强」 生命律动,以实现任何形式的「完美」 或「统一」 目标。
苏赫王在听取了苏曼的辩词和律法哲学的深度后,果断地颁布了该原则,将其写入了《金狼律法王朝宪章》的最高伦理条款。
奥古斯特及其追随者的优生学思潮,在伦理的最高壁垒前彻底失败。